鬼壶第一卷风陵偈语1927章

文章来源:阴茎海绵体硬结症   发布时间:2021-3-28 15:05:20   点击数:
 

第十九章鬼抱香

清晨,院子里又如往常般的响起了镇长老婆秦如花的叫声:“妮子,妮子……”

睡梦中的妮子猛地一个机灵,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出门,然后迷迷糊糊朝着厨房机械的走去。

“妮子,你瞧,干娘给你做了荷包水蛋,还放了糖呢,快趁热喝了吧。”秦如花一改往常横肉凸起的模样,脸上笑容可掬,语气格外亲切的说道。

妮子愣了,使劲儿的晃了晃脑袋,大概自己还没睡醒。

秦如花上前拉住妮子的手,按她坐在桌旁,桌上真的有一碗清汤荷包水蛋,上面还点了几滴香油,热气混合着芝麻香扑面而来。桌子上另有一盘闻喜煮饼,月白色的脆皮,闻着又甜又香。

“这是干娘起早去渡口小饭店里买的,来尝尝,看好不好吃。”秦如花将盘子推到妮子面前。

“这……这是给,给我的?”妮子怀疑的眼神儿望着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地主婆”,胆怯的小声问道。

“当然是给你的,以前干娘不应该那样对待妮子的,从今往后你和大乖二乖一样的吃饭,谁也不许欺负妮子。”秦如花手指挖着鼻孔说道。

妮子战战兢兢的抓起一个圆月形的闻喜煮饼,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甚是香甜,轻轻的咬上一口,酥沙松软,甜甜的带有一丝松柏的余香。

“妮子,你想上学么?”秦如花和蔼的问道。

妮子点了点头,又抓起了一块煮饼。

“今天干娘带你去供销社买书包、铅笔和文具盒,另外再扯块花布,给你做身新衣裳。”秦如花终于抠出来一大块潮乎乎的鼻屎,弹落在了地上。

上学?妮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的望着“地主婆”。

早饭后,秦如花果然带着妮子去到了镇上的供销社,买齐了上学所需的一应用品,还挑选了一块蓝底碎白花的布料,直接让裁缝量身定做,说好下午来取。

回家后,妮子首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黑,然后带着它朝后山坳跑去。

“妮子早点回来哦,晚上干娘给你做羊肉泡馍吃。”秦如花在身后喊道。

来到了那座孤独凄凉的坟冢前,妮子兴奋地告诉了爷爷,自己就要上学读书了,“爷爷,你听到了么?”她低着头,幽幽的问道。

太阳落山了,妮子领着大黑回到了老宅。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煮羊肉汤的香味儿,“妮子,快来试试新衣裳,然后吃羊肉泡馍。”秦如花手里拿着刚刚做好的那身蓝底碎花新衣,站在那儿笑眯眯的招呼道。

妮子捧着衣服回到了西厢房,脱下了自己那件好多补丁的旧布衫,仔细的叠好放在了枕头边,然后换上了新做的衣裳,一面对着镜子看。玻璃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女孩,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走出屋门,东厢房门口站着大乖二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妮子看,仿佛头次见面似的。

“真好看……”大乖说。

“比班上的所有的女生都要好看。”二乖跟着说道。

黄昏时分,郭镇长和有富下班后一同回到了老宅。

“郭叔叔,我要上学啦。”妮子立即告诉了有富。

“是吗,妮子,那你以后可要用心的学习了。”有富认真的对她说道。

郭镇长目光瞥向了老婆,脸上会意的一笑。

大乖悄悄的走到了秦如花身旁,低着声音说道:“娘,俺要妮子做老婆。”

秦如花一愣,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二乖也来到了母亲的另一侧,红着脸说道:“娘,哥在学校已经有相好的了,妮子我要……”

秦如花闻言大怒,叫道:“都给老娘滚开,真是‘癞蛤蟆没毛随根’,跟你爹一个球似。”

“我……”郭镇长蓦然一愣,遂瞥了一眼弟弟有富,面色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老宅院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紧接着听到有脚步声上了台阶。

“如花,有财啊……”一个五六十岁,身着藏蓝色中山装,面色苍白的男人走了进来。

“爹!您怎么来啦?”秦如花惊讶的叫了一声。

“爹……”郭镇长一愣,忙道,“您来怎么也没事先通知我们一声?”

“呵呵,听说你们乔迁之喜,我是来道贺的呀,”秦书记咧开嘴笑道,他的目光瞥见了有富,于是推测说道,“这位是有富吧,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

“有富,这就是秦书记,我的岳父。”郭镇长紧忙介绍道。

“你好,秦书记,我是郭有富。”有富挺直了身子朗声说道。

“嗯,很好,仍然不失军人风度,有财呀,我来引荐一位……”秦书记侧身,在他的身后站着个童颜鹤发,身着黑衣的瘦老头,“这位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费老,也是咱们山西介休大罗宫的住持。”他恭敬的介绍道。

“贫道费子云。”费道长单掌合什说道。

“欢迎啊,欢迎费老光临寒舍。”郭镇长热情的寒暄着。

费道长抬起眼睛扫视了一下老宅,点点头道:“哼,好一处‘鬼抱香’土宅。”

郭镇长闻言不解其意,又不敢冒昧相询,只是把眼睛望向了岳父秦书记。

秦书记呵呵笑道:“费老,我们进屋谈,有财啊,赶紧泡茶。”

“好好,”郭镇长忙吩咐老婆,“如花,泡茶。”

秦如花赶紧扯过大乖二乖,推他俩回房,然后到厨房去冲水沏茶。

郭镇长引费老和岳父去了正房客厅,有富则识趣的同妮子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

“妮子,要上学了,郭叔叔考考你,你会查数么?从一到一百的阿拉伯数字。”有富问妮子道。

“我会,”妮子说道,“爷爷还教我了不少的字呢?”

“哦,那妮子不简单呢,说说你都会写什么字?”有富拉过椅子,摆上了一张白纸和铅笔。

妮子端坐桌旁,一笔一划认真的在纸上书写着。

过了一会儿,有富俯身望去,妮子已经写了十余个字了,尽管字体歪歪扭扭,但他很容易的就辨认出来了,妮子写的开头几个字是:风陵寺一渡法师……

正房客厅内,秦如花替大家斟上了茶,然后去厨房准备晚上的下酒菜。

“费老,方才听您说到‘鬼抱香’土宅,不知是什么意思?”郭镇长毕恭毕敬地询问道。

“是啊,费老,就麻烦您解释一下,我也很想知道呢。”秦书记微笑着说道。

费道长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然后侃侃道来:“贫道在车上时,眺望风陵渡一带的山势地貌,朦朦胧胧看见有道淡淡的白色地气自后山坳一路延伸过来,将这座老宅包裹了起来,甚是奇怪。众所周知,中国风水术认为,人类居住的房屋可以归纳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形状,这座老宅年代久远,格局方正,屋脊不高略稍偏矮,其頂为平,无尖角等不规则形状,有孕育、渾厚、凝聚之意,是典型的土形宅。贫道推测此屋的主人,必是包容执著、谋略蓄藏和木讷保密之人。”

“正是,费老真是独具慧眼,那郭老头正是这种人。”郭镇长佩服得脱口而出。

费道长满意的又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屋有五行,人也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但凡居屋与人的五行相生方是吉屋,相克则是凶宅。”

“那这座老宅适合于我家住么?”郭镇长急不可待的问道。

费道长微微一笑:“宜土金之命人居之。”

“太好啦,”郭镇长松了一口气,说道。“如花是土命,我是金命,土生金嘛,娶了如花,当了镇长,如今又搬进了土形屋,岂不是日后前程似锦?”他曾经问过算命先生,略知些皮毛。

秦书记皱了皱眉头。

“那也未必。”费道长脸上仍挂着微笑说道。

“啊……”郭镇长闻言一愣。

“此宅乃是高人所造,当年同时在大门外的离位种了这株古槐树,怕是已有上千年了,离火位栽树,木生火,火生土,荫庇土形屋的主人,蹊跷之处在于种的是槐树,‘木鬼’之树,可谓是机关算尽啊……”费道长面色严肃起来。

郭镇长有点紧张了,而坐在一旁的秦书记则饶有兴致的听着。

“后山坳一道白色地气包裹住土形屋,前面木鬼之树如同一柱敬鬼神之高香,此局名为‘鬼抱香’,局外之人入居老宅,实乃大凶。”费道长断然道。

“那……那可怎么办,费老可有法子破解?”郭镇长的额头微微沁出了虚汗。

费道长沉吟道:“一般的弄些风水镜、桃木剑以及镇邪器皿之类的小玩意是没有用的,只有顺藤摸瓜,破了地气方可。”

“地气?那无影无形的东西可怎么破啊?”郭镇长犯了难。

费道长嘿嘿一笑,道:“依贫道所见,此地气乃是由一座古墓中出来,只要找到那座古墓,挖开它,见光泄气即可。”

第二十章地气

有富默默地拿起那张白纸,目光疑惑的望着妮子,半晌没有说话。

“郭叔叔,是妮子写的字错了么?”妮子忐忑的问道。

“不,妮子写的很好,一点都不错。”有富敷衍着说道。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秦如花的叫声:“妮子,来和大乖二乖一起吃羊肉泡馍了。”

妮子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

有富望着“风陵寺一渡法师”这几个字沉思着,郭老头为什么只教会妮子这些个字呢?而不是像一般家长通常的那样,先是从笔画最少的字体入手,这里面肯定是有着某种目的……

看来,这个风陵寺的一渡法师着实不简单呢。

“有富,你哥喊你吃饭了。”院子里,嫂子秦如花又喊叫了起来。

有富将妮子写字的那张白纸小心的折好,揣进了上衣口袋里,然后推门出去。

客厅内已经摆好了一张八仙桌,由于父亲到来的突然,秦如花不及备菜,只是端上来了一大盆葱爆羊肉和一些羊肝肚、羊腰羊肠凑起的杂碎拼盘,最上面摆着一根蒸熟的整条羊鞭,她知道,这个是父亲的最爱。

酒是秦书记带来的两坛老白汾酒,蜡封已开启,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如苹果般的香气。

此刻,秦书记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做陶醉状的说道:“中国八大名酒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汾酒了,清香纯正,即使喝多了点,身旁的人也闻不出来,不像茅台、泸州老窖那些酱香浓香型,一口下去,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你喝酒了。”

费道长脸上仍然挂着平日里常有的微笑,说道:“贫道虽多数时间在京城,但还是喜欢喝家乡杏花村的汾酒。”

“年的庐山会议期间,毛主席与贺子珍在庐山上小聚,贺子珍做为主席的前妻,十分关心他的健康,席间问到主席是否还吸烟饮酒时,主席回答说,‘烟是戒不了的,酒则只喝山西杏花村汾酒,喝了不上头’,并即兴挥毫书写了杜牧《清明》‘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诗中的两句,送给贺子珍做为留念。”秦书记兴致勃勃的说道。

郭镇长殷勤的为费道长和岳父斟满了酒杯,说道:“来,有富,咱兄弟俩一同敬费老和秦书记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啧啧称道。

秦书记伸筷夹起那根灰白色的羊鞭,下面还连着两只睾丸,放到费道长的碗里,说道:“费老,道家养生学问十分高深,此类壮阳之物可有道理?”

费道长微笑道:“世间事物均以万物类像譬之,动物的生殖器官里面包含了现代医学还无法解释的神秘药理作用,以这具羊鞭为例,鞭,学名阴茎,无非是些可以充血的海绵体而已,而真正的成分则躲藏在这睾丸之中。毛主席曾经说过,‘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民间百姓是聪明的,古时候便已经叫羊睾丸为‘羊宝’了,而那些高贵的科学家们却在试验室里化验来分析去的,最后竟然得出一个荒唐的结论:动物生殖器官竟不如鸡蛋的营养价值高!这种说法简直是极其愚蠢的,就让他们去吃鸡蛋好了,我们吃这个……”说罢,夹起羊鞭,一口咬去了半只睾丸,囫囵吞枣的咽下去了。

“有富,费老告诉我们,这座老宅可能有点问题……”郭镇长吞吞吐吐的说道。

“什么问题?”有富放下酒杯,面现疑惑的问道。

“后山坳有股子白色地气,把老宅子包裹起来了,叫做‘鬼抱香’,有点邪门。”郭镇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说道。

有富向来不相信风水巫术之类的传说,想反驳但又碍着客人的面子,因此摇了摇头并未作声。

“嘿嘿,”费老看出来有富似有不信,于是正色道,“‘鬼抱香’乃是一风水迷局,此屋门前以老槐树‘木鬼’为祭,当年布局之人乃是另有深意。”

秦书记在一旁默默地点着头,目光悄悄地瞥了一眼费老碗中剩下的那半拉睾丸。

费道长浅啜一口酒,接着说道:“贫道以为,当年布局之人其意在保护住在屋里的人,不受外气滋扰,虽然久居此宅难免使人性情变得木讷寡言,但却谨慎而守信,其香火也能够绵延不绝,只要老槐树不死,无论兵荒马乱或是改朝换代,子孙当可以繁衍不至于中断。”

“可是郭老头无后啊。”有富忍不住的插话道。

“是啊,郭老头无儿无女,绝户了。”郭镇长也附和道。

费道长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说明哪儿出了差错,贫道也颇为不解。”

“对啦!”郭镇长一拍大腿道,“听老人们说起过,民国十八年陕西大旱,饿死及逃荒者多达多万人,女人被迫卖身到山西,仅黄河风陵渡一地,两年内竟查稽到了40万名年轻妇女过境。那些饥饿的女人们将沿途树木的叶子和树皮剥光果腹,就是门前的这株老槐树也未能幸免。奇怪的是,老槐树皮秃而不死,第二年又发新枝并逐渐的树皮重生,令人称奇……”

“正是了,老槐树受此重创虽然复生,但屋内的主人却至此无后了,盖因‘香灭火断’之故。”费道长面孔浮上一丝微笑,遂解开了心头之惑。

“树皮剥光了,水分养料输送不上去,无法进行光合作用,这树也就死定了,怎可能活过来呢?”有富压根就不相信。

“不,完全有可能。”费道长颇为神秘的一笑。

有富眼睛望着费道长,这显然违背了植物生长规律,不知费老又该如何做解释。

费道长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地气,这白色的地气可以催生,令老槐树死而复活。”

有富等待着费道长进一步的加以阐述,不料此刻,费老却不再答话了,而是埋头只顾自己享用起那根剩下的羊鞭去了。

秦书记清了清喉咙,对郭镇长说道:“有财啊,明天找上几个口风紧信得过的人,带上工具,在费老的指挥下,去找到那座古墓。另外,有富是公安特派员,就负责现场的安全保卫工作以及人员的保密教育吧。”

“不,”费道长抬起头来,说道,“今晚就去。”

秦书记疑惑的目光望着费道长,关心的说道:“费老,夜里太黑,怕您走路不是太方便,况且还要去召集一些人来……”

“不需要其他人了,我们几个就足够了,今天是乙卯木日,克制土气,明天丙辰不宜,找到古墓后,等亥子时辰一到,水泄土气的时候破墓,但记得要在下半夜一点丑时前搞定。”费道长断然的说道。

“那好,我们就听费老的。”秦书记点头拍板。

有富尽管不相信,但跟着去看看亦无妨,他寻思着,这个费老突然从京城里赶来风陵渡,想必也是跟那个“风后陵”有关了,不知他所说的古墓是否就是指的“风后陵”。

大家吃完了晚饭,喝了点茶水,然后带上了手电筒和两把鉄锄,鱼贯着走出了老宅,直奔后山坳而去。

是夜,明月高悬,山野间一片清亮亮的,虫鸣声时断时续,仍还略有些初春的寒意。

费道长静气凝神的站立在旷野之中,眯缝着眼睛望气。

“望气”是风水术的一种,常人亦可习之,通常是瞳孔瞄准目标的远处,眯起眼皮似看而非看,久而久之,自然可以看到一种冉冉升腾,薄薄的、轻轻的、飘渺的岚雾,这就是大自然的环境气场了,阴阳家称之为“晕”。起始,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粗看有形,细看无物,远看似有,近者则无,侧看凸起,正看模糊,似有如有,似无如无。关键点在于先瞄看目标的远方,而后视线缓缓移动到目标的背景处,要漫不经心的看,似睡非睡的观,意念停留在远方及其背景的地方,恍若有一种腾腾欲飘的朦胧意境时方可望见地气。日常练习时,可多看看烧开水时的水蒸气,两眼眯成一条线,要领同上。春天三阳开泰,阳气上升之时,夜晚明月当空阴气蒸腾之际,都是望气的好时节。

地气有五色,金黄紫气为大吉之气,主富贵发达;黑中略带灰色乃阴气极盛之地,容易有不净之物附身,丁财两败;白色如薄雾般为阴煞缠绕,丧事先兆,大凶;红色则意味着血光之灾;青黑色恶煞突袭,涉牢狱官非,破财死伤近在咫尺。

眼下,费道长眼中所望到的就是大凶的一道白气,薄如雾,如蛇形,朝着村里蜿蜒而去。

第二十一章石棺

费道长身形飘逸的立于山坳尽头一个凸起的圆形小土包之上,四周围则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人不到近前则实难以发现这一隐秘之处。

“阴气就是从这地底下逸出地面的,一路朝着南面风陵渡方向而去,贫道断定,古墓就在这底下。”费道长大声说道。

此刻,月色迷离,万籁俱寂,人们感觉到了身上一片阴凉,汗毛孔也酥酥的……

“费老,我怎么觉得汗毛直立,像是感应了静电一般?”郭镇长摸了摸手臂皮肤,颇为惊奇的问道。

“这就是地气,也可以称作‘磁场’,有反应并不奇怪,”费老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说道,“现在是晚上九点钟,已经进入亥时,我们可以动手了。”

郭镇长扭头看了看,弟弟只剩下一条胳膊,费老和岳父亦不能亲自动手,唯有自己一个人独自卖力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摘下那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递给了有富,然后拎起了鉄锄,来到了小土包上。

“有财,努力干,我看好你,等任务圆满结束以后,组织部门准备进一步提拔你。”秦书记在一旁郑重而严肃的鼓励说道。

“谢谢岳父和组织上的信赖……”郭镇长闻言精神大振,但随即又把眼睛盯住了费道长,心有余悸的问道,“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呀?”

费道长嘿嘿笑着自怀中取出那只紫檀木的小盒,打开盖子伸进手指,抠了块朱砂泥出来,合于掌心揉开,然后涂抹到了郭镇长的面孔上,口中说道:“此乃辰州砂,克制阴性物质最为有效,你就放心挖吧,贫道守在这里便是。”

此刻,郭镇长面色血红,恰似食人生番,有富看了直摇头,哥哥受党教育这么多年,竟然还笃信这些无稽之谈,如果依照费道长的理论,世界上的考古队岂不全都要涂成大花脸了?

郭镇长虽然长得瘦了些,但由于自幼生长在农村里,体力却还是不弱,抡起鉄锄来虎虎生风,加之此地土质干燥,一刨便是一大块。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便已经掘进了两米多深。

有富在一旁用那只独臂,帮助其将土块移开滚到山包下面,以方便哥哥干活。

“慢……”费道长突然叫停,他发现了白色的阴气越来越重,看起来已经快要接近古墓了。

郭镇长接过秦书记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几口凉茶水,不停地在喘息着。

“古墓内的尸体腐烂后一般都会产生有毒的尸气,现赠你一丸贫道秘制的丹丸服下,便不惧尸毒了。”费道长自怀中摸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递给了郭镇长。

郭镇长紧忙塞入口中吞下,随即眉头皱了皱,疑惑的说道:“费老,您这药怎么有股藿香正气水的味道?”

费道长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加以解释道:“贫道是在霍香正气丸的基础上做了些改进……”

郭镇长此刻也只能相信费道长的秘制丹药了,他把心一横,望了一眼岳父秦书记,高高举起了鉄锄朝坑内刨下……

“咚”的一声闷响,鉄锄迸出了火星,下面有东西了。

“闪开!待贫道来。”费道长身形一晃,跳入土坑中,随即手一托,将郭镇长倏地送至了坑上。

月光下,坑底露出来一块白森森的石板,费道长偷偷摸出两粒药丸塞入嘴中,然后小心翼翼的用锄板刮去了浮土。

这是一具年代久远的石棺。

费道长眯起眼睛,瞧见了古朴的石棺上面刻有字迹,另外石盖板表面还有一些长方形的洞孔,呈易经六十四卦之中“蛊”卦排列,那些白色的阴气正由这些孔洞中缓缓的逸出……

“易经第十八卦《山风蛊》,艮上巽下,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历终吉’,嗯……继承父业,有孝顺的儿子,没有灾害,即使遇到危险,最终仍会吉利的。”费道长嘴里面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费老,您发现了什么?”坑上传来了秦书记焦急的询问声。

费道长没有回答,而是俯身石棺之上,借着月光仔细查看着石棺表面镌刻着的甲骨文。最后,他终于辨认出是“”两个字,顿时如电击了一般,浑身战栗,竟然喜极而泣,兀自呜咽了起来……

土坑上面的人听到了抽泣之声,俱惊愕之极,急忙探头往里瞧。

“费老,费老,你没事吧?”秦书记急切的问道。

“风后……‘风后陵’终于被贫道找着啦……”费道长语无伦次的嗫嚅道。

“‘风后陵’?果真是……找到了?”秦书记大喜,眼眶亦有些湿润了。

费道长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慢慢的恢复了平静,眼角挂着泪珠,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说道:“贫道这就要开启四五千年前的‘风后陵’了,回首中国先民的历史,当年轩辕皇帝在此地亲手将风后安葬,贫道有幸于五千年后亲手将其开启,此乃何等的殊荣啊……”

有富想想总感觉有些不对,于是小声的对秦书记说道:“秦书记,‘风后陵’历史悠久,它应该算是我们国家最重要的文物了,如今虽然被发现了,但是没有国家文物部门的批准就擅自开棺,万一毁坏了文物,那可是严重的犯罪啊。”

“呵呵,费老带着有京城里面的批准文件,有富啊,这点大可放心。”秦书记笑道,似乎心中完全有数。

“那就好。”有富出于侦察员的敏感,还是隐约感觉到这里面的事情很多都不对劲儿,但出于自己的位置,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费道长反手伸至自己的后脖领内,掏出了一把短桃木柄精钢头的点穴橛,此橛既可用于风水术中的觅龙点穴,也可以作为江湖格斗的点穴兵器使唤,灵活实用,也不在公安部门的管制刀具之列。

“时候不早了,贫道要开棺了。”费道长高声说道,遂将点穴橛的钢头塞入石棺盖下面的缝隙之中,内力运行周天,然后暴喝一声“起!”硬是将数百斤的石棺盖挑了起来……

石棺内笼罩着打着旋的白色雾气,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诡异至极,阴霉气味儿迎面扑来,土坑上面的秦书记等人顿时汗毛直竖,牙关咯咯作响,不寒而栗。

白气渐渐散去了,月色下,石棺内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郭老头!”极度惊恐的叫声自郭镇长颤抖的嘴中蓦地发出……

“是谁?”费道长呆呆的望着石棺内的男尸,茫然的说道,风后是近五千年前的人,即使有骨殖留存下来也早就变成化石了,而眼前之人却穿着灰色的涤卡中山服,足蹬深蓝色尼龙袜和黄色解放胶鞋……

“是老宅的主人郭老头,几天前刚刚去世。”郭镇长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不可能!”费道长断然说道,“贫道观察到这坟墓上面的黄土早已沉降多年,原土并未动过,而且这具石棺也绝无开启过的痕迹,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座无人知晓的千年古墓。”

“那郭老头是怎么跑进里面去的呢?”郭镇长心有余悸的悄声说道。

“蹊跷,实在是太蹊跷了。”费道长晃了晃脑袋,一下子也不明所以然,于是纵身跃到了土坑上。

秦书记严肃的对郭镇长说道:“有财,你认准了,这具男尸肯定就是刚刚去世的郭老头?”

“千真万确,这身衣服鞋子还是我从老宅的衣柜里找出来的呢。”郭镇长脸色通红,几乎就要对天起誓了。

秦书记点点头,遂转身对费道长说道:“费老,有财不会撒谎的,这人应该肯定就是郭老头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会钻进一座没有破过土的地下石棺之内的?”

此刻,一直作壁上观的有富心里也是纳闷的紧,首先这个费道长有点邪门,竟然能够凭借着所谓的地气找到一座地下的古石棺。其次,这小山包并没有新近动过土的痕迹,这个已经下葬的郭老头尸体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石棺里,这无论如何在科学上是解释不通的。最后,费道长究竟是什么来历?如秦书记所说,他有来自京城的开棺掘墓的批准文件,联想到不久前出现在风陵渡一带的盗墓贼团伙,看来,围绕着“风后陵”的诡异事情还真不少呢。

几块薄薄的云朵飘来,缓缓的遮住了月亮,月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你说的郭老头就是那座老宅子的主人?”费道长若有所思的问道。

“正是,他就是东晋大易数家郭璞的嫡传后人。”郭镇长回答道。

“如此说来,‘鬼抱香’风水迷局最后的一代传人也死了,没有子嗣。”费道长自语道。

“绝户了,只是他几年前曾经收养了一个女弃婴。”郭镇长在一旁说道。

“哦,那女孩如今在哪儿?”费道长闻言引起了兴趣。

“就在我家里,现在作为了名义上的养女。”郭镇长回答。

“她叫什么名字?”费道长接着问道。

“妮子,郭妮。”郭镇长告诉他。

“我要见见她。”费道长的脸上重又浮现出了微笑。

秦书记抬头望了望夜空,说道:“费老,时候不早了,您也还要回到镇招待所休息,这具石棺该如何处理呢?”

“先盖上棺盖埋起来,明天贫道要去挖开郭老头的新坟,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费道长冷冷的一笑道。

“有财,下去干活。”秦书记吩咐道。

“是,岳父。”郭镇长抓起锄头转身望向土坑里,不由得惊愕得灵魂出窍,浑身如筛糠般的抖个不停,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土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石棺内空空如也,郭老头不见了……

第二十二章失踪的尸体

月色迷离,石棺内仿佛染上了一丝淡淡的血红,众人望着空荡荡的石棺,惊愕得目瞪口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莫非看花了眼么?”有福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可能我们所有人全部都看花眼了。”秦书记断然否定道。

“有鬼……真的是有鬼了。”郭镇长胆怯的小声嗫嚅着。

费道长平时挂在脸上的微笑没有了,面目表情异常的严肃,他眉头紧锁着,没有吭声,纵身跃下至土坑内,犀利的目光搜索着石棺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石棺底上发现了一行古朴遒劲的小字,字体是秦小篆,像是四句偈语,“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费道长轻声的吟了出来,同时鼻子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莫名的气味儿。

“费老,您在叨咕什么呢?”秦书记不解的问道。

费道长恍若不闻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四句偈语,然后摇着头,仰脸望着明朗的夜空,喃喃道:“秦小篆始于李斯,当是多年前,而这风后石棺,却已有近五千年了,棺内又如何刻上了秦代小篆呢……”

费道长双手用力将石棺盖上,然后飞身跃到了坑上,仰天苦笑道:“唉,此风后石棺早已经被盗过了。”

“盗过了?费老不是没有发现有破土的痕迹么?”秦书记疑惑的说道。

“贫道不但知道盗墓的时间,连盗墓之人是谁都一清二楚。”费道长自信的说道。

“是谁?”秦书记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费道长微笑着说道:“首先,此石棺的主人确定是风后无疑。”

“费老,您如此肯定么?”秦书记半信半疑的问道。

“此石棺为整块斜长月光石雕凿而成,如此巨大的整块月光石是极其罕见的,贫道俯身石棺上的时候,从某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漂游波状的蓝色晕彩,因此断定这是月光石,别名‘六月生辰石’。此月光石棺并非由铁器或青铜器所凿就,而是以比月光石硬度更高的石质工具生生给砍戕出来的,困难之程度可想而知,若是能用上青铜铁器工具,则会省时省力得多了。青铜器出现于公元前0年的夏商时期,铁器就更晚了,所以这座石棺应早于青铜器出现的时候,符合轩辕黄帝新石器时代的生产水平,况且石棺盖上面刻着的甲骨文,写的就是“风后”两个字。”费道长解释道。

“嗯,有道理。”秦书记听了不住的点头。

费道长继续说道:“但是,此处绝不是当年风后下葬的地方,而是有人盗走了风后的遗骸,然后将石棺移至了这里,目的就是布下这个‘鬼抱香’的风水迷局,荫庇后世一族。”

“您是说……”秦书记似乎明白了。

“不错,盗墓者正是多年前的东晋大易数家郭璞。”费道长幽幽说道。

“这里只是个空棺?”郭镇长松了一口气。

“月光石棺能从不太深的地底下吸取月华,贫道推测,郭璞当年埋葬此棺时,入土不过尺许而已,千年来的自然沉降使其下沉到了两米以下,再深的话恐怕就不起作用了。”费道长分析道。

“若是没有尸体,那些白色的地阴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秦书记仍是一头雾水。

“这个么……”费道长踌躇道,“月光石棺是可以攫取到月亮的一些阴气的,但还不足以形成包裹老宅之势,莫非……”

“莫非什么?”秦书记追问道。

费道长想起了石棺内闻到的那股似有似无、淡淡的莫名气味儿,但那只是猜测……沉吟了片刻,他说道:“棺盖上镂空了一个‘蛊’的易经卦象,地气就是从那些阴阳爻空洞里冒出来的,总之,易数博大精深,贫道也不曾完全明白。”

“那么,当年郭璞会把石棺内风后的遗骸藏到哪里去了呢?”秦书记困惑的问道。

“世上恐怕只有郭璞的嫡传后人知道了。”费道长回答。

“你是说‘匿风图’?”秦书记若有所悟的说道。

“不错,郭璞藏起了风后的遗骸和其它的随葬品,具体的地点标明在了匿风图’里,让自己的后人恪守秘密,世代相传,为防止战争瘟疫等天灾人祸,他布下了这个‘鬼抱香’的风水迷局,荫庇子孙躲过东晋以后历朝历代的灾祸……”

有富“噗嗤”一乐,忙又闭上了嘴巴。

费道长目光望向了有富,颇有不悦的问道:“你笑什么?”

有富只得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明白,这郭璞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呢?难道几千年前的风后遗骸就这么重要么?总之,整件事情于情于理都令人难以置信。”

“这个么……”费道长咳嗽了一声,支吾搪塞道,“大凡前辈世外高人,想法必然与我们有所不同……”

郭镇长这时插嘴道:“有富,有很多事情用唯物主义观点是解释不通的,譬如郭老头的尸体,我是明明亲眼看着他入殓的,四寸长的铁钉牢牢地把槐木棺材钉死了,可是他又是怎么跑到石棺里面来的呢?”

“你是说槐木棺材?”费道长惊讶的问道。

“是呀,这郭老头性情古怪,老早就预备好了寿材,我们河东从来不会有人用槐木来打棺材的。”郭镇长回答道。

“不错,民间习俗认为槐木棺材不吉利。”秦书记证实道。

费道长脸上现出了微笑:“这郭老头用槐木棺材,果然有些蹊跷,”他抬头望了望夜空,说道,“子时将过,还是赶紧填土吧。”

郭镇长目光瞥向了秦书记,悄声的建议道:“岳父,这具月光石棺,应该是很值钱的古董文物了,您看……”

“不行!照原样恢复,如此煞气的东西,你不要命了么?”费道长耳朵灵敏,闻言遂厉声呵斥道。

郭镇长吓得一低头,赶紧抡起铁锄填土。

不多时,土已回填完毕,费道长站上去踩了踩,然后表情郑重的说道:“秦书记,今晚的事情属于国家机密,任何人都不得外传。”

秦书记面色严肃的回答道:“我同有财有富兄弟俩都是共产党员,我们愿以党性来担保,此事绝不会外传。”

月色清凉,在返回的路上,费道长眯起了眼睛,山坳里向风陵渡蜿蜒而去的那股白色地气已经全然不见了,石棺开启气已泄,当年郭璞设置的“鬼抱香”传了多年,今夜终于断绝了。

老宅子里面的孩子们都已经睡熟,只有秦如花还时不时的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回来。

老宅门口,郭镇长陪着秦书记和费道长乘车前去镇上的招待所过夜,有富则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合衣躺在了床上。

今夜是自己有史以来感到最诡异的一个夜晚,别的不说,这郭老头的尸首怎么就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了地底下的古石棺中了呢?紧接着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了,此事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难道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有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想到天亮以后就要去郭老头的新坟开棺验尸,自己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多年来坚定的无神论在他的心底里就快要崩溃了,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灵魂,直到鸡叫二遍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饭后,老宅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郭镇长他们回来了,还带了几名镇政府工作人员,大家扛上锄头铁锨等工具后,匆匆的奔后山坳而去。

“有富,没有家属的同意,一般不能开棺验尸,好在郭老头并无子嗣,由政府出面来做主,但也要注意尽可能的缩小影响面,你是镇上的公安特派员,如群众有意见,你要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秦书记指示道。

“是,秦书记。”有富应声答道。

拐进山坳,就远远的瞧见了一座黄土堆就的新坟,没有立碑,孤零零的矗立在山坡上。

“这就是郭老头的坟墓,几天前刚刚下葬,还没过头七呢。”郭镇长指着那坟包说道。

“开挖。”秦书记下达了命令。

几名政府工作人员即刻甩起膀子干了起来,县委秦书记和镇长都在场,人人都想表现自己,谁也不愿意落后。

不一会儿,黄土坑内便已露出那具槐树棺木来,那郭老头非不要油漆,所以下葬时仍旧是槐木的自然色。

秦书记目光瞥向了费道长。

费道长摆摆手,让其他人暂且闪过一旁,自己轻手轻脚的下到坑中,然后俯下身来,悄悄地将耳朵贴在棺材盖上,凝神静气的聆听着。

几名政府人员感到忍俊不已,还从未见过有人听棺材内死人动静的事呢。

费道长听了一会儿,随即将鼻子探出,凑到棺材盖板的缝隙处嗅嗅,然后跃身上来,吩咐道:“可以开棺了。”

两把铁锄塞进棺材盖板的缝隙中,然后用力压下,随着“吱嘎嘎”的响声,棺材盖一点点的撬开来了……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射进了槐木棺材内,郭老头身穿灰色的涤卡中山服,足蹬深蓝色尼龙袜和黄色解放胶鞋,静静地躺在了里面……

第二十三章移气换形

“他又回来了……”郭镇长脸色骤变,声音颤抖着说道。

有富的无神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身旁的秦书记也禁不住的微微战栗着,只有费道长面不改色的望着棺材中的尸首,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先让秦书记命那几位政府人员远远的走开回避,然后反手自脖颈后衣服内抽出那根点穴橛,纵身跃下立于棺木旁,口中说道:“郭老头,待贫道试试你究竟是人是鬼……”说罢,将点穴橛刺入尸体的膻中穴。

膻中穴乃任脉之会,心包募穴,亦称“元儿”,俗话说“元儿穴点到,鬼也跳三跳。”

郭老头的尸体纹丝不动,但却有一股白色的雾气自他的耳朵眼儿、鼻孔和嘴巴中缓缓的发散出来,须臾,脸部皮肤开始变色,面孔逐渐干瘪塌陷,随之整个身体也一点点的干瘪了下去,最后如同一具风化了多年的褐色干尸一般。

“怎么会这样?”秦书记紧张的看着尸体的变化,心惊肉跳的问道。

费道长拔出点穴橛,嘿嘿冷笑着:“贫道终于明白了……”他抬头望向了土坑上面的郭镇长,问道,“郭老头的历代先人是不是都用这种槐木棺材?”

“让我想想,”郭镇长回忆着说道,“不错,听老人们说起过这件事,老宅郭家祖辈人性情都比较古怪,寿材只用槐树的。”

“那就是了,”费道长点头说道,“槐木之所以称作‘木鬼’,并不是单以解字而论的,自古以来,所有的植物里头,当以槐树的阴气最重,易招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俯身。《说文》中解释道‘槐,木也。从木,鬼声。’尤其是夜半子时,风吹槐叶,其音怪异,民间俗称‘鬼拍手’,古时怨女上吊,亦是多找槐树的。当年郭璞遗嘱后人以槐木为棺,其用意是便于‘移气换形’……”

“移气换形?”秦书记不解道。

“据说‘移气换形’是一种古老的祝由巫术,当今早已失传了。月光石棺借助地气与郭家祖坟相通,将每一代后人尸体的生物磁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尸气’吸到石棺之中,形成尸首幻像,如真人无异,然后随地气逐步发散奔老宅而去,贫道昨晚所见那道白雾般的凶气便是了。尸首幻像可存在消耗数十年之久,代代更替,惟不能的是开棺泄气,气丢则形散。所以,昨晚我们在月光石棺内见到的郭老头,须臾便会不翼而飞了。”费道长解释道。

“哦,原来是那个郭老头是气聚而成的,难怪一眨眼的功夫就蒸发没了。”郭镇长恍然大悟道。

费道长接着说道:“这具郭老头的尸首真身,由于体内尸气已空,膻中一破,自然就骨缩肉陷了。”

“这郭璞竟有如此般能力……”有富失魂落魄般的喃喃自语道。

“当然,郭璞乃是中国千年一遇的易学大宗师,风水鼻祖,通晓天文、五行、巫术和卜筮,可惜他的祝由术早已失传,至今流传下来的唯有风水专著《葬经》一书了。”费道长不胜唏嘘的说道。

就在这时,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如电闪般,无声无息的扑向了土坑下的费道长……

“嗷呜……”大黑狗的利齿噬咬住了费道长的右腮,并奋力甩着脑袋撕扯着,鲜血四溅。

秦书记等人措手不及,呆怔在了那儿,还是有富的反应快,赶紧上前想要将大黑拽下来。

费道长忍住钻心的疼痛,左手执点穴橛忙不迭的朝大黑狗的脑门上戳去,“噗”的一声,点穴橛的精钢头深深地刺入了黑狗天灵盖中……大黑狗狂叫一声,慢慢的松开了嘴,扑到在了棺材内郭老头的干瘪尸身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费道长松了一口气,手捂着右腮,鲜血自指缝中缓缓流淌下来。

“啐……”倏地,一小块粘痰凌空飞来,正中费道长的右眼……

“爷爷!”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土坑上出现了妮子单薄的身影。

“妮子?”有富跃前一步,独臂搂住了正欲跳下的妮子,郭老头眼下收缩成了如此可怖的样子,能吓坏孩子的。

“你们都是坏人!”妮子拼命的挣扎着,口中叫喊个不停。

“快带走这女娃子!”秦书记缓过神儿来,匆匆命令道,随即一指有财,“你,快下去帮忙。”

费道长莫名其妙的揉了揉右眼,纵身跃上土坑,感觉到视力有些模糊,这是什么东西,粘嗒嗒的?

郭镇长定睛细瞧,发现费道长右眼巩膜充血,糊满了黏液,严重的是右腮,已经完全被撕开,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和内牙床。“医院!”他焦急的说道。

秦书记吩咐那几个镇政府工作人员迅速回填墓穴,自己和郭镇长簇拥着费道长一路奔老宅而去,医院急救,风陵渡距县城还有近30公里的路程。

槐木棺材里,大黑静静地扑在了郭老头的尸体上,棺材板盖上了,然后他们开始覆上黄土,不久,坟冢重新堆了起来。

“你们都是坏人……还杀了大黑,呜呜……”妮子哭诉道。

有富一只胳膊搂着妮子,小声的安慰她道:“妮子,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以后,有些事情就会明白的。”

“那个人是谁?”妮子问道。

“哪个人?”有富茫然道。

“那个穿黑衣,杀死大黑的坏人。”妮子说道。

“你是说费老,他是京城里来的专家,也是介休大罗宫的道长。”有富回答说道。

妮子仇恨的目光望着费道长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啐”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她记住了这个人,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报复。

医院急诊室,医生为费道长撕开了的腮帮子进行了缝合,紧接着缠满了绷带,同时还注射了狂犬疫苗。

“带那条黑狗来袭击你的小女娃就是郭妮,郭老头生前的养女。”郭镇长尴尬的告诉费道长。

“哼,是个野丫头,贫道伤愈以后,还是要去找她的。”费道长龇牙咧嘴的说道。

坟冢前,人们已经都走了,只剩下有富和妮子两个人。

大黑的猝然死去,给还未从爷爷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妮子,又经受了一次打击,爷爷和大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了这冷酷的人世间,妮子茫然无助的望着那座黄土堆就的坟茔,整个人坐在地上仿佛呆了般。

“妮子,别难过了,还是跟郭叔叔回去吧。”有富安慰道。

妮子没有答话,依旧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坟冢。

许久,许久,妮子不说话也没动地方,有富怕孩子出事,也就在旁边一直陪着她。

“妮子,听你干娘说,过两天你就要去上学了,还是回家收拾书包和文具,好吗?”有富说道。

妮子恍若不闻。

“妮子,爷爷和大黑都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们都想你快快乐乐的,是吧?”有富又说。

妮子仍旧是一言不吭。

“妮子,你去过风陵寺么?见过一渡法师么?”有富实在不知如何来安慰妮子了,于是只有试探着拿话来刺激她。

风陵寺……一渡法师……这几个字断断续续的钻进了妮子的耳朵里,是啊,风陵寺……顶针,那是爷爷临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爷爷要我干什么呢?他把顶针悄悄地塞到了妮子的手里,是让我送去风陵寺的么?一渡法师这几个字也是爷爷教会的,大概是个老和尚的名字,自己曾经问过爷爷,可是他只是笑了笑……妮子想了很久,最后默默地爬起身来,转身一言不发的朝着村里走去。

有富见到妮子肯往回家的路上走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老宅到了,妮子径直的走进西厢房她的屋子里,然后关紧了门,连秦如花的招呼也不回应。

“死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张三不吃死孩子,就是活人惯的’。”秦如花压低声音咒骂道。

“嫂子,你也别怪妮子,今天出了太多的事了。”有富解释说道。

“是啊,有财和爹爹匆匆忙忙上了汽车就跑了,屋也没进,那个费老到底是怎么了,满脸的血,嫂子这心啊,一直在揪着呢。”秦如花摸摸胸口说道。

“唉,咱家狗把费老给咬伤了,费老杀死了大黑,妮子精神大概受到了刺激,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哑巴了一样。”有富回答道,其它关于月光石棺的事情,自己已经起过誓,就连嫂子也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哈哈,太好了,老黑狗死了,打从入家门的那一天,这畜生就老瞅着我不顺眼,老娘巴不得它早一点死掉呢。”秦如花拍手笑道。

“嫂子,费老出了事,我得赶回镇上去,怕万一有个什么情况的。”有富说完便匆匆出门了。

西厢房内,妮子从床底下拽出那个大包袱,然后脱鞋坐在床上,解开了包袱皮。

翻开那块黄色的丝方巾,那枚爷爷留给她的顶针和琉璃瓶都静静地躺在那儿,妮子捧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的看,古铜色的顶针沉甸甸的,比一般的顶针重了很多。

爷爷,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是不是把顶针送去风陵寺?爷爷,妮子现在就闭上眼睛睡觉,你可不可以在梦里告诉妮子呢?

妮子躺直了身子,双手握着铜顶针置于胸前,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妮子终于睡着了,她梦见了大黑满脸是血的与那个黑衣服道长斗在了一起……大黑,危险!快跑!梦中的妮子焦急万分的拼命叫喊着,举起双手用力拍打着……

妮子握在手里的那枚沉甸甸的铜顶针,重重的拍打在了床上那支薄壁琉璃瓶上了,琉璃瓶碎了……

琉璃瓶内盛着的黄白色尸油缓慢的发散开来,封闭浸泡在尸油里面有一只冬眠的血蚤,有指甲般大小,猩红色的外壳,尖尖的口器,两只眼睛出奇的大,白矒矒的似白内障一般。那血蚤接触到了空气,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它活动了一下毛茸茸的六条腿,然后站立了起来,忽地打了一个机灵,血蚤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妮子……

血蚤轻盈的弹跳而起,准确的落在了沉睡中妮子的鼻子尖上,晃了晃触角,然后小心翼翼的从她的鼻孔里钻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苏醒的血蚤

蒙拉差翁.炳是东南亚第一降头师,他竭尽毕生心血培养出来的血蚤,堪称天下第一毒蛊虫,嗜血成性,当年在泰国,无论贩夫走卒或是宫廷皇室,甚至于道行高深的降头师们,无不为之闻蚤色变。当蒙拉差翁.炳在缅甸的丛林里为全真派贾道长的先天气功所伤,带着掳来的女婴祖墨逃回暹罗海上宫殿后,便已觉察到了表弟蒙拉差翁.坤巴的野心。为保全自己穷毕生精力研究的血降秘法不至于失传,他命自己的心腹——一位中年降头师带上女婴和大血蚤夫妇产下的那只雌雄同体的猩红色变异血蚤,密封于琉璃瓶尸油中,前往中国山西河东一带,寻访东晋郭璞的后人(也是自己的先祖一族)托孤。那心腹降头师终不负所托,明察暗访在河东风陵渡找到了唯一的郭氏嫡系后人郭老头,为防止坤巴找到孩子,中年降头师尊师嘱自尽于冰封的黄河下,水流将其尸体冲往下游,待到春天冰雪消融,一切痕迹都将不复存在。

临行前,蒙拉差翁.炳将自己毕生功力硬生生的以“灌头术”压进了祖墨的体内,若干年后,女婴自然会在某一天里突然顿悟,从而成为自吞武里王朝以来,暹罗最伟大的降头师。

果不其然,女婴被暗地里送走后不过数日,蒙拉差翁.坤巴便暗算了表兄,将其斩去四肢,囚禁于海岛石屋之内,逼问血降头的炼制秘法以及女婴的下落,不过蒙拉差翁.炳至死未招。——此段历史在《青囊尸衣》中有述。

妮子感觉到鼻子里面痒痒的,由此而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

她揉了揉鼻孔坐起来,爷爷并没有在睡梦中带话过来,唉……妮子感到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她瞥见了床上破碎的琉璃瓶,吃了一惊,好端端的瓶子怎么会碎了呢?一滩黄白色的污渍弄脏了黄丝巾,那是碎裂的琉璃瓶中里流淌出来的,妮子嗅了嗅,仿佛有股淡淡的臊臭味儿。

妮子重新把顶针用黄丝巾包好,藏入羊皮袄的口袋里,然后系好包袱皮,塞入了床底下。

“妮子,妮子……”院子里传来了秦如花的叫声。

妮子推开门,站立在门槛内,默默地瞧着“地主婆”。

秦如花扭动着粗壮的腰肢,走进门来,“妮子,干娘要问你一件事儿。”

妮子没有吭声,只是把眼睛望着她。

“嗯,妮子,听说大黑死了,这样也好,你爷爷不就有了伴么?你说是吧?”秦如花盯着妮子的眼睛说道。

妮子依旧没有吭气。

“妮子,你爷爷临死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一张图,或者告诉过你,那张图藏在了什么地方?”秦如花柔声柔气的问道。

妮子还是没有说话。

医院。

听说县委秦书记来了,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院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急诊室。

“秦书记,您来啦,有什么人病了么?”院长关心的询问道。

“有位京城里来的同志被恶狗咬伤了,医生们已经初步处理过了,正在等待化验结果。”秦书记心情沉重的说道。

“是疯狗么?注射狂犬疫苗了么?”院长紧张的问道,他知道,万一得了狂犬病的话,死亡率是百分之一百。

这时,一位医生急匆匆的走来,眼神儿示意院长走过了一边,然后悄声耳语了几句,院长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么?”秦书记上前严肃的问道。

“是这样的,患者脸部的伤口已经处理缝合了,将来无非是留下些疤痕而已,可是他的眼睛恐怕有些问题……”院长吞吞吐吐的说道。

“有话直说。”秦书记不耐烦的催促道。

“患者的眼睛红肿发炎,晶体混浊,取了些分泌物化验,发现有种奇怪的酶类物质,也许是一种胞内酶,类似于胃蛋白酶,但PH值却<1,所以它不是……”院长对秦书记说着。

“说简单一点嘛,患者究竟怎么了?”秦书记打断了院长学究式的说话。

“是的,我们在患者的眼中发现了一种酸性奇强的消化酶,它会把患者的眼球统统吃掉。”院长简练的说道。

秦书记还是没有听明白,疑惑的问道:“院长,你是说,患者眼睛会瞎掉?”

“正是。”院长回答。

“怎么可能呢?那只黑狗只是咬了他的腮帮子,难道有什么细菌或者病毒跑到眼睛里面去了?”秦书记猜测着说道。

“不是细菌和病毒,是酶。”院长坚持道。

“好了,”秦书记挥了挥手,板着脸大声说道,“那么就请你告诉我,这‘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的,秦书记,这酶是生物体内活细胞产生的一种生物催化剂,是由蛋白质和RNA构成,功能是促进体内的新陈代谢,所以说,酶是细胞赖以生存的基础,在哺乳动物的体内,迄今已经发现有多种酶。”院长又背起了教科书。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又怎么会去吃掉患者的眼球呢?”秦书记冷笑道。

“譬如说,胃蛋白酶是专门分解消化谷物、肉类蛋白质的酸性酶,如果离开了胃,跑到眼睛里还不丧失活性的话,它就会去分解和消化眼球了……”院长为了说得明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秦书记似乎有些明白了,点点头道:“请接着说下去。”

院长继续说道:“胃蛋白酶离开了胃的环境和温度,就会丧失活性,可是患者眼中的这种酶却活性十足,医生们正在用生理盐水不停地在冲洗着,如果全部洗干净了,患者眼球玻璃体也已经被腐蚀了,失明在所难免。”

“这酶是从哪儿来的?”秦书记问道。

“不知道。”院长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久,新的化验报告终于出来了,经过了医生们的反复清洗,患者眼内的那种奇特的生物酶已经彻底的清除了,费道长走出了急诊室。

秦书记凑上前去,仔细的盯着费道长的右眼看……原本黑色的瞳仁已经变成了凹凸不平的乳白色,就像一只清蒸鱼的眼球,他的眼睛瞎了。

费道长脸上微笑依旧,但是他的左眼里却流露出了一股愤懑至极的怒火,“我们回风陵渡。”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费老,您的眼睛……”秦书记同情并尴尬的说道。

“是那个小女娃子,想不到贫道费子云平生猎雁无数,却被一只小雀儿啄瞎了眼……”费道长怅然叹道。

“小女娃子?”秦书记愣了。

“就是郭家的那个养女,一口唾沫竟然要了贫道一只眼睛!”费道长冷笑道。

“你是说妮子?”郭镇长惊愕的说道。

“不错,就是她,贫道一橛戳死她的那只黑狗,这小妮子‘啐’了贫道一口倒也不为过,没想到这唾沫毒性竟如此之烈,看来她已经得到了郭璞的某种巫术真传,据此推断,‘匿风图’必在其手中。”费道长忿忿说道。

秦书记半信半疑道:“那孩子只不过六七岁,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她,谅她一个小妮子如何扛得住贫道的分筋错骨手。”费道长抬起胳膊,紧握的拳头指骨“咯咯”直响。

“费老,最好别闹出人命来……”秦书记支支吾吾的说道。

“贫道自有分寸。”费道长淡淡的回答道。

坐上吉普车,大家一路颠簸着朝风陵渡急驶而去,返回到老宅时,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妮子呢?”郭镇长冲进大门便吼了起来。

“呜呜……有财啊,你可算回来啦……”秦如花满脸泪痕的扑到郭镇长的怀里。

“如花!你这是怎么了?”郭镇长一下子愣住了。

“都是你惹的祸,要按照老娘的意思,一早就把这个妮子赶走了,如今她……”秦如花哭诉道。

“快说呀,她怎么啦?”郭镇长摇晃着老婆的肩膀,着急的说道。

“她把大乖给打啦。”秦如花拽着郭镇长的胳膊进了东厢房。

床上躺着大乖,下半身赤裸着,眼睛哭的都红肿了,二乖则蜷缩在床角落里,一声不吭。

郭镇长上前细看,儿子大乖胯间的小鸡鸡又红又肿,连阴囊都亮光光的胀得老大……

“怎么回事?”秦书记心疼外孙子,焦急的问道。

秦如花抽泣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中午的时候,大乖二乖放学回家,午饭吃做的是热油汤面,妮子一个人端着碗蹲在了院子里吃。这时碰巧大乖尿急,于是脱了裤子站在厨房门口,便朝院子里撒起尿来,妮子竟然将一碗热汤面扣在了大乖的小鸡鸡上面了……

“这女娃子小小年纪,便已如此歹毒……”费道长站在床边愤慨的说道。

“去看医生了么?”郭镇长急切的问道。

“镇卫生院的刘院长来给上了药,疼的大乖死去话来的……”秦如花心疼的说道。

“那小妮子呢?”费道长问道。

“跑了。”秦如花回答。

“跑了?”费道长不解。

“哼,她闯了这么大的祸,不跑老娘还不收拾她!”秦如花忿忿的叫道。

第二十五章黄铜顶针

黄河故道,沿着风沙掩埋的岸边,有一道防风的柳树林,林中小道上走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她就是妮子。

漫漫黄土地,青青柳树林,妮子边走边打听风陵寺,脸上的余恐未消。中午时,她蹲在厨房台阶下,那碗热油汤面太烫,只能撂在台阶上凉着,自己脑袋里仍在想着那枚顶针的事儿。就在这时,突地一阵“哗哗”水响,扭头瞥见了大乖一脸的奸笑,裤子褪在膝盖上,手里正拽着小鸡鸡往她的面碗内撒尿……

妮子大怒,抓起面碗便扣在了大乖的胯间,大乖惨叫一声,随即大声的嚎哭起来。妮子自知闯了大祸,一溜烟儿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大包袱背在了身后,然后趁“地主婆”秦如花忙着照料大乖之际,自己一头冲出了老宅。

家里不能再呆下去了,爷爷没了,大黑也死了,风陵渡一个亲人都没有,她已经是举目无亲、走头无路了。

妮子想起了爷爷临终时说的话,风陵寺……

途中有好心人指点了妮子前往风陵寺的小路,她便一路的寻过去,不管自己前往风陵寺会怎样,总之她已经没有家可回了。

太阳落山前,妮子终于来到了风陵寺山门下。

寺中的小沙弥出来关门,看见了坐在石阶上歇气的妮子,遂惊奇的问道:“小施主,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去呢?”

妮子站起身来,见是个秃头秃脑的小和尚,便问道:“这是风陵寺么?”

“是风陵寺呀,”小沙弥打量着妮子,问道,“你是跟大人一起来上香的么?”

妮子摇了摇头,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怯生生的问小和尚道:“风陵寺里有一渡法师吗?”

小沙弥更加惊奇的了,点头说道:“一渡法师是小僧的师父,你问他做什么?”

果然有一渡法师!爷爷最初教给她认识的字中就有这几个字。

“我要见一渡法师。”妮子大声说道。

小沙弥半信半疑的招招手,带着妮子走进了山门。

妮子自幼在老宅中长大,很少与同龄孩子一道玩耍,也没有离开过风陵渡,如今是第一次见到寺庙,单是山门后两边墙壁上,站立着手持金刚杵的青面金刚力士泥塑,就把她吓了一跳,胆战心惊的从一旁绕开了,惹得小沙弥忍俊不已。

穿过庭院,踏上大殿的台阶,小沙弥高声叫道:“师父,有人找你。”

大殿内的蒲团上,有个老和尚在闭目打坐,闻言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

“你是一渡法师么?”妮子仰起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衲正是。”一渡面目慈祥,微笑着回答。

妮子把后背上的大包袱往地下一放,麻利的解开了包袱皮,从羊皮袄的口袋里掏出黄丝巾,然后轻轻打开丝巾,露出了那枚黄铜顶针……

一渡法师微笑着的面孔渐渐的凝固了,犀利的目光盯在了顶针上,他伸出手去慢慢的拿起了顶针,凑在眼前仔细的查看着,最后怅然一声叹息道:“这么说,郭子昌死了……”

妮子知道,郭子昌就是爷爷的大名,这位老和尚一见顶针便立刻说出了爷爷的名字,证明他认得爷爷,自己找对了人。

“爷爷死了……”两行眼泪自妮子脸颊淌下,她呜呜的抽泣起来。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一渡法师摸摸妮子的脑袋,亲切的说道。

“郭妮。”妮子呜咽道。

“妮子,告诉老衲,你爷爷何时去世,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渡和蔼的对妮子说道,同时吩咐小沙弥,“有良,你去把山门关上。”

“是,师父。”名叫有良的小沙弥应声而去。

妮子见一渡法师慈眉善目,对她又如此和蔼可亲,就像爷爷一个样,禁不住的心中一热,咧开嘴巴恸哭起来,断断续续的把爷爷去世前后数天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述说了一遍。

一渡法师听完后半晌不语,轻轻的为妮子揩去眼角的泪水,最后柔声的说道:“妮子,你到风陵寺来,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妮子摇摇头:“我谁都没告诉。”

“好,妮子,你暂且就留在寺里,好么?”一渡法师说道。

妮子听老和尚这么一说,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表示愿意。

“有良,带妮子到客房住下,然后再领她去伙房吃点斋饭,妮子已经一天粒米未进了。”一渡法师吩咐小沙弥道。

“跟我来吧。”有良上前替妮子拎起了大包袱,领着她朝偏殿走去。

望着孩子的背影,一渡法师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这个由京城而来的介休大罗宫的费道长,来者不善啊……”他低头望着手中的那枚黄铜顶针,怅然若失般,“郭氏一族守了年的秘密,终究是无以为继了,天数使然……”

有良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沙弥,是风陵渡黄河对面岸边一个叫做凹里村的人,属于陕西境内,因家境贫寒,七岁时被其父母送至风陵寺出家。一渡法师知道,文革期间的寺庙已大都毁坏殆尽,出家僧人尽数被逼还俗,民间信佛之人除老头老太太以外,鲜有年轻人。因此,他并未替有良“烧香疤”和受戒法名,仍以俗名称呼,并教其识字,以便将来他的父母接他还俗后,能够同其他孩子一样,继续完成学业。

有良毕竟是个孩子,童心未泯,寺中持斋念佛寂寞清苦,如今见到来了个小女娃,感到非常的开心,不厌其烦的介绍着寺里的佛像和香客们的一些奇闻趣事,一直到妮子困了,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客房。

子夜时分,明月高悬,风清气爽,一渡法师仍盘腿于蒲团上打坐。

“咚咚咚……”山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富傍晚回到老宅的时候,才知道家中出事的。

望着费道长瞎了一只眼和大乖胯部的烫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依照妮子的性情,若不是大乖惹急了妮子,她是绝对不会下此重手的。还有,说是妮子的唾液中有强腐蚀性,毒瞎了费道长的一只右眼,连这种天方夜谭的故事,秦书记和哥哥也都相信,共产党员的党性都哪儿去了?

“妮子不会走远的,据我所知,她在风陵渡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我想,妮子会不会跑去后山坳,他爷爷的坟墓那儿?”有富推测说道。

“我们已经去后山坳找过了,根本没见她的影子。”郭镇长恼怒的说道,大乖的小鸡鸡和阴囊皮都烫破了,万一影响今后生育可麻烦了,这小妮子的心也忒狠了。

费道长沉吟着说道:“带我去她的房间看看。”

众人来到了妮子的房间,打开电灯,四下里搜查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这是什么?”费道长左眼瞥见了地面墙角处有几块发亮的琉璃碎片,遂伸手拈了起来。

灯光下,琉璃碎片上画有蓝色的大海,城堡和金顶宫殿,充满了一种异国情调。

“这是你们家里的东西么?”费道长问郭镇长。

“不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郭镇长摇摇头道。

“那么是郭老头传给妮子的了?这东西绝非中土之物,”费道长半边脸已经缠满了绷带,但鼻子还露在外面,他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特臊臭味儿,顿时脸色大变,失声惊呼道,“尸油!”

“什么‘石油’?”郭镇长不解的说道。

费道长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解释说道:“尸油,就是烤尸体滴下来的油,东南亚降头术中的法器。”

“尸体的油?降头术?”郭镇长从来没有听说过。

“现在贫道终于明白,小妮子的唾液里为什么会有毒了,原来是降头术!小小的年纪竟然懂得下降,贫道真的是看走了眼,这小妮子竟然是个恶毒的小降头师!”费道长恍然大悟道。

“降头师?妮子还是个不经事的小孩子,怎可能懂降头呢?”有富在云南老山前线呆过,听说过东南亚降头术。

秦书记表情异常严肃的说道:“同志们,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我担心境外的反革命敌对势力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我们这里,因此,我们必须提高警惕,要马上找到郭妮,把问题彻底查个水落石出。”

“那我们连夜在风陵渡一带分头去寻找。”郭镇长建议说道。

“一定要注意保密。”秦书记叮嘱道。

大家简单的吃了些东西,随后便分头行动了,秦书记留在老宅内指挥,郭镇长与费道长同行,有富则单独一路,开始连夜搜寻妮子的下落。

走出老宅后,有富抬头望了望夜空,月光清凉,繁星点点,银河寂寥,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唉,妮子这孩子,真的是苦命呢。

有富长叹一声,然后转身直奔风陵寺而来。

第二十六章一渡法师

寂静的夜晚,山门的叩击声传的很远。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一渡法师叹道,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山门内拉开横木闩,推门而出。

月光下,站着那个独臂公安特派员。

“大师,我是郭有富,您还记得吧?两天前的深夜,我曾经来拜访过大师的。”有富匆匆说道,额头上沁着一层细细的汗珠,看来是有急事。

“哦,风陵渡的公安特派员,老衲记得。”一渡法师颌首说道。

“大师,今天是否有一个小女娃子来过寺里?”有富焦急的问道。

“每日里总会有些香客带着孩子来寺院上香许愿。”一度法师回答说道。

“她叫妮子,只有六七岁,是从风陵渡来的。”有富匆忙解释说。

“老衲从来不过问香客姓名来历。”一渡法师道。

“大师,此事很急,请您务必告诉我。”有富恳求道。

一渡法师沉默不语。

有富伸手入上衣口袋,摸出一张折起的白纸,抖开后递给了法师。

一渡接过白纸,月光下,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风陵寺一度法师……”一行字,笔划很是生涩。

“这是……”一渡法师不解的望着有富。

“这就是妮子写的,郭老头生前特意教会她识写这几个字。”有富的目光直视着一渡法师。

“唉,郭施主,你找这孩子所谓何事?”一渡法师叹息道,看得出,那字迹确是出自孩童之手。

有富踌躇片刻,从一渡的语气上看,妮子肯定是已经来过风陵寺了,也许现在仍在寺中,若要取得老和尚的信任,就只有实话实说了,“妮子有危险,我想跟她谈一谈,也许能帮上忙化解掉这场危机,请大师行个方便。”他诚恳的说道。

一渡法师点点头,说道:“请随老衲来吧。”

有富跟着老和尚进了山门,然后由内将两扇厚重的木门关闭,并上了闩。

寺外杨树林里,费道长静静的站在树荫下,默默地望着这一切,他傍晚在老宅时,便已发觉有富的面目表情很不自然,似有难言之隐,于是便独自一人悄悄跟踪而来。

有富虽是侦察兵出身,途中也曾留意过身后与四周围的动静,但遇上的是费道长这样的江湖高手,自己根本就发觉不了。

一渡法师请有富在大殿内等候,自己去了偏殿客房,叫醒了熟睡中的妮子。

“妮子,住在你家里的那个郭有富找到寺里来了,你想见他么?”一渡法师征求妮子的意见。

“郭叔叔?”妮子有点愣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来了风陵寺呢?她点点头,然后掀起了被子下床,随手揣起黄丝巾,穿上布鞋跟随着一渡法师走出了房门,朝大殿而去。

“妮子!可找到你了。”有富望见妮子走进大殿,惊喜的说道。

“郭叔叔,你怎么来了?”妮子走到距有富几米远的地方站住了,她下意识的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有富将那张白纸拿给妮子看,说道:“瞧,是妮子自己写的‘风陵寺一渡法师……’”

妮子看了一眼有富,然后耷拉着脑袋说道:“妮子闯祸了。”

有富苦笑道:“恐怕还不止闯祸这么简单呢……”

一渡法师跌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闭,如入定一般。

“妮子,你是一个诚实的孩子,郭叔叔问你话,你如实的回答好吗?”有富柔声说道。

妮子点了点头。

“大乖欺负了你,你才用汤面泼他的,是么?”有富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伤害孩子。

“他往我的面碗里小便……”妮子委屈的说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郭叔叔明白了,这事怨不得妮子,大乖欺人太甚。”有富气愤的说道。

妮子不自觉的向有富走近了两步,她感到这个郭叔叔还是跟“地主婆”他们不一样的。

“妮子,你会降头术么?”有富的目光盯着妮子说道。

“降头术?妮子不懂。”妮子摇了摇头,坦然的说道。

有富心中想,这孩子没有撒谎,“妮子,你有一个画着大海和宫殿的小琉璃瓶子,是么?”他接着问道。

妮子点点头,异常惋惜的说道:“可惜不小心给弄碎掉了,上面的图很好看的。”

“那瓶子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吗?”有富追问道。

妮子点点头,说道:“是爷爷临死前给我的。”

“你知道那瓶子上的图,画的是哪里么?”有富问。

妮子摇着头,说道:“不知道,好像是个很远的地方,不是风陵渡。”

“那你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吗?”有富有些紧张的问道。

妮子依旧摇着头,说:“不知道,妮子从来没有打开过那瓶子,它是封了口的。”

“琉璃瓶子是你打破的么?”有富继续发问。

“妮子睡觉的时候,不知它怎么就破了,里面流出了一些黄水,有臭味,差点弄脏了衣裳。”妮子回答道。

有富点点头,他相信妮子说的都是真话,郭老头临终前留给了妮子这支小琉璃瓶,不管里面装的是否是尸油,总之妮子本人是全然不知情的。

“郭叔叔,妮子还能上学么?”妮子小声的问道。

“妮子,恐怕……”有富吞吞吐吐的说道,“费道长的右眼盲了,他说是你吐了一口唾沫到他的眼睛里,把他给毒瞎的……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郭叔叔当然不信,但上学的事要等一等了,你就暂时留在风陵寺里吧,待事情结束了,郭叔叔再来接你回家。”

“哈哈哈……果然不出贫道所料,这个邪恶的小降头师原来就藏身在这风陵寺中。”突然,大殿外面传来一阵磔磔的阴笑声。

月光下,半边脸缠着绷带的费道长恶狠狠的站在了石阶上。

妮子小脸变了色,害怕的一下子扎进了有富的怀里。

“妮子,别怕,郭叔叔去跟他说清楚事情的原委。”有富拍拍妮子的头,让她等在殿内别出来,自己则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大殿的石阶上,费道长不知从哪儿弄了副风镜扣在鼻梁上,黄土高原风尘大,这种防风镜倒很常见,但在无风的夜晚里带着它则显得不伦不类了。

“你这是……”有富惊讶道。

“哼,吃一堑长一智,你以为贫道还会再拿左眼来冒险么?”费道长嘿嘿道。

“费老,我已经问过妮子了,那琉璃瓶子的确是郭老头留下来的,但妮子从未打开过,也不知道那里面盛的是什么,至于你的眼睛,我认为与妮子毫无关系。”有富解释说道。

“你认为?你懂得个逑哇,竟然为小降头师开脱……闪开!贫道要亲自问话。”费道长不耐烦了,情急之下竟然口出秽言。

有富正色道:“我郭有富是风陵渡镇的公安特派员,负责管理此地的治安,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妮子绝不是什么降头师,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我不许你在风陵渡胡来,明白吗?”

费道长鄙夷的说道:“就凭你?一条胳膊的废物?”

有富闻言顿时无名火起,大声说道:“废物?老子的这条胳膊是为了国家而丢的,我警告你,不管你他妈的是谁,来头有多大,我郭有富可不惧你!”

“找死啊你。”费道长闻言顿时老羞成怒,伸手自颈后抽出点穴橛,就准备硬闯大殿。

有富也不甘示弱,伸出左手自腰间拔出那支五一式手枪,在大腿上用力一蹭,“咔嚓”一声上了膛,对着费道长说道:“退后!”

费道长更不答话,点穴橛脱手而出,闪电般的击中了有富独臂肘关节内侧的少海穴,即是民间常说的“麻筋”,立时有富的左臂如同被电击了般的酥麻,紧接着手枪拿捏不住,“啪嚓”一声掉落了地上。

费道长如影随形的欺身近前,食指戳中了有富胸前的膻中穴,然后看都没看的伸手抓过点穴橛,纵身跃进了大殿内。

有富平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了江湖高手的点穴术,但随即身子发软,眼前一黑便摔倒在了殿门前。

殿内,此刻妮子已吓得呆若木鸡,浑身瑟瑟发抖。

“阿弥陀佛……”殿内一声佛号响起,蒲团上已经入定的一渡法师腾空而起,站立在了妮子的前面。

费道长也停住了脚步,左眼透过风镜上下打量着这个长眉毛的老和尚,从其身法上来看,此人功力极深。

“贫道费子云,敢问大师佛号?”费道长拱手施礼道。

“老衲一渡,敢问道长深夜造访敝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未免有些霸道些吧?”一渡冷冷的说道。

“是贫道唐突了,这里赔个不是,恳请大师将这个小女娃交与贫道,贫道即刻离寺。”费道长唱了个喏说道。

“老衲若是不肯呢?”一渡淡淡的说道。

“大师,佛寺乃八戒清静之地,女子夜留寺内恐有不妥吧?”费道长嘿嘿阴笑道。

“佛门避难,众生平等,老衲不知有何不妥?”一渡平静的说道。

费道长心想,与这个老和尚纠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得速战速决,于是正色说道:“贫道此番由京城而来,是身负国家绝密任务的,这个小女娃对于国家安全至关重要,贫道必须将她带走,大师若是敢于阻拦的话,贫道保证,天亮以后,公安机关就会上门查封这座寺庙,大师以为如何?”

一渡法师淡淡道:“国家机密也好,查封寺庙也罢,老衲悉听尊便,总之,这个小女娃子,今夜道长你是带不走的。”

费道长闻言暗道,这老和尚是铁了心的要作对,看来只有凭武功一决雌雄了。

第二十七章偷袭

费道长猱身扑上,点穴橛自上划下直取一渡法师的气门、当门和脐门三穴,此三穴乃是咽凹、胸凹及脐凹一条直线,为人体36死穴,下手及其狠毒。

一渡法师微皱眉头,面露苍凉凄苦之色,右手僧袍一甩托起妮子,左手僧袖一挥卷起点穴橛,身子凌空斜斜的飘了出去,姿势飘逸之极。

此身法名为“一苇渡江”,乃是当年达摩祖师传下来的武功心法,共有五式,即一苇渡江、面壁九年、断臂立雪、影透入石和只履西归,端的是神奇无比,但修习之人必以大慈悲心方可,而且使出时面目表情极度凄苦,功力越高,苦相越盛,充分体现了佛门的济世情怀。正如古人诗中赞曰:路行跨水复逢着,独自凄凄暗渡江。日下可怜双象马,二株嫩桂久昌昌。

费道长武功内力本就不弱,可是在老和尚僧袍的一挥之下,手中点穴橛竟然拿捏不住,被生生的夺了去,他当即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是一渡法师的对手。

一渡法师站立在大殿中间,手指微动,点穴橛自掌中飞出,稳稳的落回在了费道长的手里,口中淡淡的说道:“费道长,请回去吧。”

费道长脸上尴尬之极,神情万分的沮丧。

“师父,出了什么事?”有良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到了大殿门口。

费道长眼珠一转,心道,世间事,无毒不丈夫,休怪贫道了,是老和尚你自找的……他对着一渡法师拱了拱手,口中说道:“贫道告辞了。”然后躬身而退,待迈过大殿门槛之际,突然使出分筋错骨手,一掌按在了小和尚的天灵盖上,拇指扣住其天灵死穴。

有良刚一惊呼:“师父……”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惨白,两只眼球向外胀出。

“大师,贫道得罪了,没别的意思,只是以小和尚交换小女娃,怎么样?”费道长一面说着,另一只手悄悄地拾起了地上的手枪。

突然的变数令一渡法师措手不及,有良顶门死穴受制,只要费道长稍一用力,则必死无疑。殿门外距自己有两丈开外,救援有所不及,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妮子交给这个卑鄙的小人……正踌躇无奈之间,听得轻轻“啐”的一声,妮子一小口痰无声无息的射向了费道长的左眼。

费道长见一道微弱的痰光袭来,非但不避开,反而迎了上去,“啪”的一声,青幽幽的小痰凌空飞过两丈多远,粘在了有机玻璃风镜上。

“哈哈,小降头师,故伎重施又奈何得了贫道么?”费道长得意的嘿嘿笑道。

“费道长,你也是修道之人,竟如此卑鄙的以下三滥手段胁迫老衲,连一个小沙弥也不放过,种业必得恶果。”一渡法师斥责道。

卑鄙?费道长心道,你这迂腐的老和尚,哼,卑鄙的手段还在后面呢。

费道长在有良小沙弥身体的遮掩下,悄悄地举起了手枪,瞄着一渡法师的胸膛迅速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在子夜的风陵寺中回荡着,越过了院墙,传的很远、很远……空气中弥散着呛人的火药味儿,随之,一切都沉寂了。

鲜血自一渡法师的左胸前洇出,染红了僧袍。

费道长知道老和尚的武功深不可测,一击虽中,但不一定致于非命,于是紧接着又连续的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子弹卡壳了。

一渡法师颌然长叹,一只脚抬起,僧鞋倏地飞出,瞬间击中了费道长的右臂,“咔嚓”一声脆响,将其右臂肱、尺、桡骨悉数折断,仅余一层皮肉相连,“咣当”手枪掉落在了地上。

此乃达摩五式中的“只履西归”,但因费道长藏身于有良身后,一渡法师有所顾忌,否则定然击中其要害,一招毙命。

费道长愕然失色,没想到这老和尚中弹后还有如此功力,仓皇之下忍痛放开了小沙弥,纵身越过院墙,落荒而逃。

一渡法师缓缓坐下,“有良,过来。”他艰难的招呼道。

“师父!”有良缓过神儿来,泪流满面的扑至了师父身旁。

“有良,师父有未了之事,需要嘱咐你和妮子,”一渡法师嘴角泛出血沫,喘息着说道,“妮子是郭家后人,负有保护‘风后冢’的使命,这些本不该现在就跟你们说,但师父已身受重伤,趁一息尚在,只得提前告诉妮子了……”

“师父,什么‘风后冢’?我从未听你说起过。”有良惊讶道。

“一渡爷爷,你不要死……”妮子热泪盈眶的叫道。

“听老衲说,孩子们,”一渡自怀中摸出那枚黄铜顶针,颤抖着替妮子戴在了大姆手指上,松紧刚好卡的住,“妮子,这是当年郭璞留下来的信物,内有玄机,你要记住一首偈语,听好了,‘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记住了么?”

妮子点点头,说道:“妮子记住了。”

“有良,等师父说完后,你要即刻连夜带着妮子离开风陵寺,先躲到黄河对岸你的老家去吧,记住,脱掉僧衣,永远不要对人提起你曾经在风陵寺出家过。”一渡法师叮嘱道。

“有良要留下照顾师父……”有良哭诉道。

“傻孩子,”一渡法师轻声叹道,一面自僧袍内取出一本薄薄的,染上了鲜血的小册子,“为师只是一个守陵人,今日命绝于此,不过尽职而已,今后就要靠妮子了。这是一本达摩五式的武功秘笈,现在传与妮子,没有武功是保护不住‘鬼壶’的。妮子,你附耳过来……”

妮子懂事的将耳朵靠在了一渡法师的嘴边。

“‘风后冢’就在……”一渡法师小声的说着,突然间,他隐约听到殿外衣袂风起的微弱声音,面色骤变,严厉的呵斥说道,“快走,从殿后,千万别回头!”随即耗尽身体最后的内力托起两个孩子,凌空推送至佛龛的后面,那里有一道小门通到殿后树林里。

有良从未见师父口气如此严厉,知道事态严重,于是拽着妮子的手开了后门,头也不回的跑进了黝黑阴暗的树林深处。

大殿内,一渡法师双手合什的跌坐于地上,静静地等待着……

一个瘦高清癯的老者悄无声息的飘然落于殿前。

“来的好快呀……”一渡法师虚弱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贫道贾尸冥,特来拜访一渡法师。”那老者一身黑衣,戴着一副墨镜,面无表情的说道。

“有话直说吧。”一渡法师说道。

贾道长鼻子嗅嗅,道:“贫道数里之外听到枪声,大师可是受了重伤?”他脚尖踢了踢地上昏迷的有富,知道他被人点了昏穴。

“道长好快的脚力……”一渡的声音越来越弱。

“待贫道瞧瞧大师的伤势,”贾道长上前扶住一渡法师,并拢食中二指,连点他的天池、期门、灵墟与屋翳四穴止血,但知道他已经与时无多了,遂抓紧时间问道,“大师,开枪的是门口躺着的那个人么?”

“不是……此人是风陵渡镇的公安特派员。”一渡说道。

“那么是谁伤了大师?”贾道长接着问道。

“介休大罗宫费子云,”一渡有气无力的苦笑着道,“你们不是一伙的么?”

“哦,原来是那个费老道,贾尸冥根本不屑与之为伍,前几天贫道在江西湖口,曾经见过这家伙一面,想不到他也来到了河东,但却不知他为何枪伤大师?”贾道长问道。

“与贾道长深夜来此的原因一个样。”一渡淡淡道。

贾道长嘿嘿一笑,说道:“大师果然眼光如炬,贫道也实不相瞒,大师若是告诉在下‘风后陵’的具体位置,贫道答应大师,即刻追杀费子云,替大师报仇。”

“阿弥陀佛,恩仇如幻,老衲早已看空世间之事,不必道长费心了。”一渡法师此刻的瞳孔已经渐渐的散开了。

“风后陵已历经五千年了,大师至死不肯吐露,宁肯把秘密一个人带进坟墓里,如此之执着,又遑论勘破世事,看空恩仇呢?”贾道长摇头叹息道。

“老衲含笑九泉……”一渡法师终于油尽灯枯,闭上了眼睛。

含笑九泉?这老和尚搞什么鬼,莫非已经安排好了后事……贾尸冥心中嘀咕道。

他走到殿门口,伸手在倒卧于石阶上的有富肋间重手一点,解开了他的穴道,然后身子一纵,拔地而起,隐藏到了梁上。

有富悠悠醒转,晃了晃脑袋,慢慢的爬起身来,拾起了手枪。

“大师!您怎么了?”有富突然看见殿内横卧着一渡法师,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一探鼻息,大师竟已经圆寂了。

有富摸了摸一渡法师胸前的伤口位置,知道是枪弹洞穿了心脏,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这样的枪伤见过许多。

“是费子云干的!”有富回忆起了自己与费道长对峙时的情况,脱口而出……这时,他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高声的喊叫了起来,“妮子!妮子呢?”随即拎着手枪急急忙忙的四处寻找起来,但并没有发现妮子和小沙弥的踪迹。

贾道长始终躲在大殿的梁上,一动未动。

有富没有找到妮子,站在大殿门口思索着自言自语道:“妮子莫非已经被费子云抓走了?不行,我得赶紧赶回风陵渡去……”说罢,匆匆开了山门,直奔风陵渡而去。

贾道长听着其脚步声远去,纵身跃下。

妮子?风陵渡……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渐渐的警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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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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